他还记得初见她的那一天,漫天鹅毛大雪飘落,雪天一色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他奉命赶驴车到车站接从北京来的知青。
刚到车站,就被一个穿着深绿大衣,围着红围巾的小姑娘吸引住目光。
她肤色如雪红唇如朱,尤其是那一双灵动的水眸,宛若天边的星星一般耀眼。
她唇畔的笑靥让陈致远至今难忘,那是能让冰雪融化,让天地为之动容的美丽。
那一刻,他心跳如鼓浑身的血液往脸上涌,就站在那痴痴的看着她,忘记自己来的目的,看不到其他人存在。
从此他就开始注意她,最初知青点还没有收拾好,没有集体户。知青们先被分配到各家各户,而她正好被分到他家住。
能天天看到她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她是大城市来的很怕冷,他就早早的起来点燃锅灶,将火墙烧的热热的,让室内温暖如春。
晚上更是天没黑就把她那屋里的炕烧热,让她能睡在暖暖的被窝里。
天天乐此不疲,却不好意思跟她说一句话,每次看到她都脸红心跳,心里甜丝丝的。
可是快乐的日子好短,知青点很快收拾好,选得是村东一间废房。原本的主人是五保户,人死了以后这房子就没人住了,长久不住人难免四下漏风,即便收拾好了条件也很艰苦。
丁茉莉离开他家搬到集体户,从此他像是丢了魂一般,每天早上都会条件反射似的早起,手里拿着木绊子站在灶前发呆。
从前他在村里就是个小霸王,哥哥是县里革委会的红人,家里又是贫下中农根红苗正,这个村里就没有他怕的人。
多大的场面他都不怵,多大的人物他也不怕,除了上纲上线反革命的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一面对丁茉莉就脸红,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
以前不知道想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可自从丁茉莉搬到知青点去,他就开始抓心挠肝的难受,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还好知青点需要一个根红苗正的人去管理,他磨了哥哥两天,让他出面找村长把自己派去知情点。
从此他光明正大的来到她身边,天长日久他见到她不再脸红,也能跟她开几句玩笑,开始知道她的事情。
可是……他总觉得丁茉莉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他们根本不属于一个世界,早晚她会回到她的世界,只留给他一个记忆,一个思念……
丁茉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到他的问话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擦去眼泪四下看了一圈。
当发现这里是让她魂牵梦绕二十年的家时,泪水狂涌而出。
想了二十年,无数次在梦中回到这里,无数次在梦中哭醒。在这里住的时候,才是她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既然这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那就是她死而重生回到二十年前,老天给了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记得那天她听闻父亲在批斗中死去,母亲因为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上吊自杀。
当时她精神崩溃了,不管不顾的往外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去看看可怜的父母……
天似乎也在为她悲伤,呼啸的北风如同一曲悲歌,吹的人心头凌乱,漫天飞雪也在帮她哭泣。
雪天一色中她不辨方向,就是拼命的跑着,肺部如同炸开了一样,泪水流出来冻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