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极轻极淡。
好不容易笑到最后,这皇位却要拱手让给别人的儿子,真是不甘啊,可谁叫她已经答应那人了?
“你的父皇,并不属意你继承大统,可他亏欠于我,临终前便与我约定,你若成材,这位置你就坐着,你若不成材,这九五之位便要易主。”
顿了顿。
李澜看着皇帝,不像母亲看向儿子慈祥宽容,却如先皇那般冷酷不屑,冷冷的声音,像是下了最后的判决:“既然你不成材,哀家已下了密诏,召秦王入宫,禁军亦会为他大开宫门。”
“母后!”
皇帝终于崩溃,推开珠儿,跪伏于地,仰头哭道:“您恨我,才这么做的,我是您唯一的儿子,您怎么能恨我啊?”
“哀家不恨你。”
面对儿子的泪水,李澜心肠软了一瞬,语气柔和,道:“哀家真的不恨你,因为哀家少年时,也和你一样,不然哪能被人生生抓住,献给了你父皇呢?”
说起往事。
李澜语气怀念,一步一步走向内室,忽然猛地拉掉了床帏,里面躺着一个中年妇人,若不仔细看尸斑,真让人以为还活着呢。
这是皇帝的教养姑姑姜小简。
“哀家真正恨的人,是她!”李澜盯着那具女尸,牙关紧咬,恨声说道:“是她教坏了哀家,也教坏了你。”
皇帝瑟瑟发抖,颤声问道:“母、母后,你杀了姜姑姑?”
“嗯。”
李澜叹口气,十分疲累的在床边坐下,侧身看向姜小简,替她挽了挽鬓角的碎发,缓缓诉说道:“你姜姑姑从十一岁就陪在母后身边,现在母后病了,快死了,所以就杀了她,让她走在前面替母后探探路。”
“疯子!你杀了姜姑姑,我要杀了你,替姜姑姑报仇!”
皇帝突然暴怒,又很快被太监拦下,拉走,嘴里仍不休的骂着毒妇。
“姜小简啊姜小简,你看看,你把我的人生搅成什么样子了?”
李澜唇角微弯,眼中却有泪珠划下。
不是姜小简,她不敢逃婚,不会被叛军抓到,或许会随家族一起死去,可至少不会经历那噩梦般的一夜。
可同样的,不是姜小简,她永远都是深宅小妇人,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尽管害惨了她的后半生,却也与她命运相连。
爱与恨。
她竟然是与姜小简牵扯最深,既然如此,那便死生同天吧,反正你临死前也说过了,你不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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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
十四岁的李澜在院里坐秋千,打个盹的功夫,再醒来时,下意识摸向手腕,只有一副精巧的银镯子。
“奶娘,把铜镜拿来。”
她开口说话,声音清脆悦耳,还带着一点未褪的稚气。
李澜看向奶娘手里的铜镜,里面映出个眸光澄澈,白皙端秀的少女,微微抿唇,是个含羞带怯的表情。
年轻就是好啊。
笑是羞,哭是雨,发怒也像一阵风吹过,乱红纷飞,哪像她当太后时,不怒自威,就连随口几句夸奖,下边人都不敢全信,拐着心思地猜。
奶娘见她看得入神,打趣道:“到底是快出嫁的大姑娘了,知道爱俏了。”
“出嫁?”
李澜愕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