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棠目光一凝,抬起腿正要往外面爬。
玄子夜莞尔一笑,眸中闪过恶劣的得意,但将指尖一弹,石子正中那梯子。沈若棠脚还抬在半空,那梯子却好像被谁大力推了一把,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沈若棠手忙脚乱地要去抓那墙壁,但却眼睁睁地见自己的手离墙壁越来越远,直至最后在一片惊呼声中往后倒,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舜王府,正厅。
沈筱湘听着堂上两个主母的说话声昏昏欲睡,连那笑声都觉得有些烦人,偏又觉得浑身紧绷,不得不正襟危坐。
不知说了多久,话题终于慢慢转换到了沈若棠头上,沈筱湘精神一震,下意识看向了太妃罗静和。她依旧面带笑容,正如那宴会之上,永远保持着慈眉善目的模样。
赵菊俪将茶杯在桌子上轻轻一放,叹了口气,“太妃娘娘见谅,想必昨日我府中的庶女,给太妃娘娘添了不少的麻烦,听说还顶撞了舜王殿下,教女无方,赵氏心中实在惭愧。”
“这话说得好没意思,”罗静和端坐不动,看着赵菊俪,面上露出几分怜悯,“夫人与我都是主母,有些话我也就不隐藏了。”
罗静和看看她的脸色,淡淡道:“虽说都是一家的女儿,有时候说的也还是两家话,那孩子我瞧着是个机灵的,生得也不错,又似个持重的人……”
“什么持重,她为人可疯癫了!”见罗静和前几句都是夸赞沈若棠的话,沈筱湘登时坐不住了。
赵菊俪脸色一变,用手掐了她一把,抬头看着罗静和那讶异的脸,忙讪笑道:“太妃娘娘莫怪,我家湘儿平常就喜欢直来直往、为人纯真耿直,素来最为敬重太妃娘娘,唯恐太妃娘娘糟了算计,才会如此说的。”
罗静和心头微惊,不由问道:“哦?这是怎么个说头?”
罗静和本没打算见他们,虽然她素日一心为玄子夜筹谋,常与京中女眷接触,但像沈府这种才调入帝京城的五品小员,便是城隍庙下的墙头草,并没什么大用。
赵菊俪来意是什么,她多少能够猜到一点,但最多想的不过是皇帝拿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来羞辱自己罢了,何曾又往阴谋诡计上靠过?
同是一府的姐妹,怎么着也不会说出什么大的岔子,是以罗静和仍旧有些迷惑,却见赵菊俪面露难色,似乎颇为犹豫,挣扎了许久才道:“太妃娘娘,实则若棠那孩子也并非不好,不过是性子有些野罢了。”
“哦?”罗静和从容打量这位且露风情的美貌妇人,心中阴觉怪异。
一个庶女,不得主母大娘看重也是寻常,却也并非什么值得说的事,说出来反倒让人觉得这家大夫人做得不甚妥帖。
想到此处,罗静和同她说话的心思也就淡了,但仍还惦记着昨日玄玺赐下的那门亲事,对这不得不接入府中的儿媳多少还是要了解一些。
那孩子是个投壶好手,罗静和虽觉得她身份配不上玄子夜,但性格似乎也未见得多令人讨厌,颇有几分豪爽,可如今听来,怎么竟是“疯癫”?
赵菊俪好似看出了她的转变,立时面露难堪和苦涩,“回太妃娘娘,你我都是母亲,那些年轻儿女,哪个又不讨人喜欢?但只恨我体弱胆小,教导不了若棠,竟让她传出了一个疯子的名声。”
“唉,”赵菊俪扫了眼沈筱湘,让她不要再出声,随即道,“那孩子因生母早逝,府中大夫未曾救得,偏生儿慢了一会子去了命,便从此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性子。”
她迟疑了两下,好似忍痛割爱一般难过,又道:“她总怪我对她不好,实则我哪里对她不好?她在府中处处针对我母女二人,私下无人,直呼其名有之,动辄打骂亦有之。太妃娘娘看我湘儿脸上红红的,可不就是昨日得来的?”
罗静和脸色微变,打量沈筱湘脸上的巴掌印,惊疑不定,“那孩子看起来并非这般放诞无礼,如何竟这般的凶狠?”
看她的脸色,显然便对此事另存疑惑。
沈筱湘一急,眼睛里又熟练地泪花频闪,“太妃娘娘,此事也合该怪我。只因昨日皇上赐婚,我多问了一句,她便仗着‘舜王妃’的身份动了粗,想是我问得错了,才教她生气。”
“舜王妃?”罗静和目光一厉,“你问了她何事?”
沈筱湘面露怔色,赵菊俪即刻抢了话头,叹道:“太妃娘娘有所不知,若棠那丫头,经常往外替她弟弟抓药,唯有前几日……她都是早早就准备,准候了出去,所以……”
罗静和的目光悄然变了,看向她们二人的样子都带了冷色。
含糊其辞,最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说得越是不清楚,越是意味深长,越是让人不吝往卑劣处想,阴谋误会便是因此丛生。
“若棠到底是府中庶小姐,我也不曾缺了她的吃穿,”赵菊俪心痛地抬起头,看了眼罗静和冷下来的脸,斟酌着又道,“我们也不知,她为什么要偷拿王爷的白玉玦……”
沈筱湘哼了声,又忍不住插嘴,“就是啊,昨儿个太后还招她进宫,回来也是心急火燎地躲进自己院子里,不知道得了多少好东西,深怕别人抢了她似的!”
罗静和蹭地站起来,全身散发着不可侵犯的怒气,慈悲脸庞在瞬间成了修罗鬼相,“她去过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