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秉钧整张脸都瞬间黑了下去,不善地看向景灵蕴。
却见景灵蕴竟而走向了赫连城,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连城,这件事,你可查吗?”
赫连城挑眉,看着景灵蕴那乖巧可怜的样子,不屑地扯了下嘴角,但目光随即一转,又落在了萧云身上。
赫连城再想起景灵蕴方才那句“连城亦可以作证”,话中隐含威胁,眯了下眼睛,也收起了笑容,淡淡道:“此事,本王会彻查。”
当然,只是吓唬人的。
景秉钧口干舌燥,又觉天旋地转,一个失力坐了回去。
景灵蕴静静地看着他,许久,忽问:“景大人,我只问你,当你闯进韶紫庭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你的女儿?可还记得你那重病在身的儿子?还是,只顾及着你自己的面子?”
景秉钧战战兢兢地抖着手,“一府之、之脸面,涉及、及……”
“行了,不用说了。”景灵蕴猛地闭眼,不想再听他的话。
她松开了赫连城的手,转身看着外面不敢抬头的婢女和噤声不语的仆从,可笑地勾了下嘴角。
“景大人对灵蕴有生养之恩,灵蕴自不可能恩将仇报,孝字大过天,景大人大可放心,也请景大人……叫自己的身边人学会谨言慎行。”
景秉钧涨红了脸,自古还未有女儿这般教导父亲的。
景灵蕴没有停留,赫连城冷冷说了一句,也不屑与之虚与委蛇,转头便走。
走到门口,赫连城耳尖一动,忽听见身后传来了扇耳光的声音,又听见了萧云的哭喊声,如此转眼一瞬,态度便是天翻地覆,还不等外人离开。
赫连城摇了摇头,薄情寡性不过如此。
他抬了抬眸,看着前方的景灵蕴,她的话斩钉截铁,脚步稳重干脆,却丝毫不像坊间所传的疯癫姿态。
不知为何,赫连城看着那单调蹒跚的背影,竟有些怜惜,然后转眼,又觉得自己升起了一股恶寒。
怜惜?
手撕劫匪、气昏老父、言辞犀利,她若是还值得人怜惜,那这世上未免也就太多可怜之人。
不过,那个景继元为何会从宫里出来?先前所查来的消息,无一不是他被送去安全之地疗养,难道,这就是她和太后的交易?
赫连城意味不明地看了景灵蕴一眼,冷目渐空,黑曜石般的目光渐出寒色,在岔口之处,抬起脚步,离开了景府。
景灵蕴转身,正想与他道一声谢,无论如何,至少他那一句话保证了自己在景府之内的安全。
不想赫连城却理都不理她,将她直接当成了空气,径自离开了景府。
景灵蕴张了张嘴,而后冷哼,转向自己的庭院,心中冷笑。
小凝战战兢兢地看了眼景灵蕴,几次欲言又止,见韶紫庭在前,才放下声音轻道:“小姐,咱们这会可与老爷闹掰了,没事吗?”
“能有什么事?”景灵蕴看着在门口恭候的芸娘,“咱们好好待在韶紫庭养伤就好,你以为芸娘带过来的琴棋书画都是摆着玩的?”
时间慢慢地过去,景灵蕴的伤过了半个多月约方才见好。
这半个月来,景府未曾有一人敢轻易踏足韶紫庭,赐婚圣旨已在半个月前到达了景府,敕令三个月后大婚,与之一同到达的,还有胥书芹的手谕。
手谕内容,景灵蕴并不知晓,但芸娘却有暗示,那是胥书芹在敲打景秉钧与萧云。
景灵蕴莞尔一笑,“那个女人最会勾引人,当年抢了娘亲大夫人的位置,如今又想来害我。”
琴丫头正在与她包扎伤口,芸娘站在一旁,闻言摇头,“这个女人打定主意不让你嫁到南王府,你准备一直窝在韶紫庭?”
“怎么会?”
景灵蕴端起茶杯,看着被子里竖起的茶梗,眯了下眼睛,“我的仇,自然要亲自报,她敢下手对付我,就应该准备好了接受一切后果……”
芸娘想起南王府中的太妃娘娘,还有那个因某种不可说的缘由被送回老家的叶言心,心想,若是连在自己熟悉的战场上都不能获胜,又如何深入龙潭虎穴?
“小姐若有吩咐,我等必当全力以赴,”芸娘轻笑,“昨日太后已经下旨,我与琴棋书画五人,今后便是小姐的陪嫁。”
景灵蕴冷笑,“是监视吧?”
琴丫头看了看她,芸娘却面不改色,“虽是监视,也是帮助,小姐成为准南王妃,所面临不只有内宅争斗,总也需要几个称心的帮手。”
“既然如此,”景灵蕴放下茶杯,看向芸娘,“那就请芸娘,先帮我做一件事。”
太后懿旨出自慈宁宫,就在芸娘将所有的来龙去脉呈上之后。
胥书芹倒是没想到自己选好的棋子还未经调教出成果,便有人看不惯了。
令她意外的是,赫连城会来帮忙。
“那也是一件好事,”赫连堂走进来,目光在窈窕身上停了一下,“赫连城越是看中她,景灵蕴知道的事情就越多,况且有萧云去闹一闹,倒也多少可以打消他的顾虑。”
胥书芹脸上带笑,“那叶言心倒也是个可用的,可惜就是太蠢了,给人下了春药,就该将人好好留在府中才是,偏还将人放跑。”
窈窕上前替赫连堂斟茶,一俯身,冷不防自己后腰突然被捏了一把,赫连堂俊朗面貌逼近眼前。
窈窕脸色大红,忍不住伸手推了推赫连堂,娇嗔着往胥书芹身边退去。
胥书芹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儿子和丈夫不同,她乐见自己儿子身边有一个自己的侍女,也算拉近母子关系,但丈夫却不行。
赫连堂拿起茶杯一叹,“那叶言心放的若是鹤顶红便好了。”
“此女虽蠢,但蠢,有时候也是优点。”
胥书芹用指套轻轻刮着衣服上金丝绣纹,“南王府如铜墙铁壁,那贱人再喜欢叶言心,也不曾将府中消息告知,口风甚严,但若是将来景灵蕴出了问题,叶言心倒也不是不可用。”
赫连堂笑了笑,忽听门外道:“太后娘娘,景继元的病情又反复了。”
胥书芹挑眉,“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被人下了这么多年的毒,能够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了。”
“毒?”赫连堂有些意外,“听闻他的药都是景灵蕴自己抓的、熬的,竟也会中毒?”
胥书芹轻轻剜了他一眼,“有的时候毒,可并不一定要下在药里,梳子、衣服、枕头,哪一样不是可杀人的东西?”
赫连堂背心不由得发寒,“这样说来,景继元能活下来,倒是极为幸运的一桩事了?”
“可不是?”胥书芹对外道:“叫太医进来,给他好好调理,虽说也活不了几年,但总不能让人现在死了。”
赫连堂目露玩味,站起身道:“说起来这景继元进宫多日,朕还未见过他,怎么说也算是宫中的客人,朕合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