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书芹失笑,宠溺地指了他一下,“你啊,分明就是想去看看那中毒的人长得什么样罢了。”
赫连堂被识破心思,也不反驳,忙告辞而去。
随下人入了后院,转过一个小门,赫连堂还没进去,便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药味,还有几声虚弱的咳嗽声。
太医未至,赫连堂也不管旁人胆战心惊的脸色,直接迈步走了进去,方一侧头,便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靠在窗口眺望,手中一张纸翩然而落,正好滑到他的脚尖。
赫连堂捡起了纸,却见纸上画了一朵牡丹,他微微回头,看向院口的花盆,挑了挑眉。
他将纸放在桌上,竟发现那景继元还未看见自己,脸上立时有些不愉,他静静地瞪了他半晌,景继元仍未回头,只时不时捂嘴咳一声。
赫连堂有些可惜,这么好的工笔,偏偏无用武之地,倒是景灵蕴颇为看重。
他看了一会,又颇觉无趣,转身便走了,只将门摔得极重。
景继元这才回头,却是波澜不惊,走到桌前,将纸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姐姐,”景继元低喃,“我总不能叫你一直保护我,姐姐,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南王府,书房中,太妃荣岚将门关上,看着闲坐无聊的赫连城。
“……娘。”赫连城察觉到了,荣岚的心情并不好,他都会将“母妃”变成“娘。”
荣岚面色缓和,看着那青黑面具,方才堆积的怨气好似不复存在,“我的儿,你就没什么好解释的吗?”
赫连城站起身,将人扶上旁边的软榻,“娘说的是什么事?”
荣岚抿了下唇,“你还当娘不知道吗?城里都传开了,说你和景灵蕴共处一夜,你们、你……”
“这京城的谣言没有一日是不新的,”赫连城倒了盏茶给她,安慰道,“娘何必如此上心?不过是孩儿与她巧遇。”
荣岚皱了下眉头,“为娘也不喜欢萧云的做法,竟想毁了女孩儿的名节,简直是丧尽天良!”
赫连城嘴角扬了扬,“娘有菩萨心肠,孩儿若是见死不救,只怕娘现在要请出家法了吧?”
荣岚哭笑不得,“这事你做得很好,只是娘不明白,既然人已经救了,又何必上门去替她解释?”
“并非解释,”赫连城目光闪过冷意,“只是这件事终归还是涉及我南王府,总不可让人毁了南王府的名誉,于大事不利。”
荣岚下意识看了看窗户,沉思片刻后点头,“你说得也对。”
顿了顿,荣岚目光一闪,“那言心,你为何要将她送回去?”
那日赫连城一回到府中便将叶言心叫到了书房,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半个时辰,叶言心便泪眼汪汪地走了出来。
荣岚心有疑虑,却几日都没有问出。
赫连城敛了下眸子,从容道:“如今太后想方设法要将景灵蕴送进来,表妹若一直待在府中,恐成其阻碍,不若还是将人送走为上。”
荣岚愣了愣,面色不由得又难看起来,“胥书芹的确是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人!”
一想到此,荣岚便没了坐下去的精神,再寒暄几句注意身体便离开了书房,回到自己屋中歇着。
赫连城送到门口停下,倏而房顶跳下一个人来。
赫连城看了他一眼,道:“查得如何?”
黑怀站在黑暗处,摇头道:“京城之外并无消息回报,但慈宁宫后院的确住着一个少年,每日有太医问诊,乃有弱毒之症。”
赫连城冷笑,想起景灵蕴昨日“南王妃”之言,“果然,她与胥书芹有了交易。”
黑怀愣了愣,半晌,又跟上一句,“主子,还有条不可靠的消息……”
“什么消息,想说就说,你何时也学会了犹豫?”赫连城转身走进屋里,看着桌上的茶杯,默了默。
黑怀跟了进去,压低声音道:“据说,景继元是被人从家中劫走的,景府还派人找过,却只找了半个时辰,便被景秉钧叫了回去。”
劫走?
赫连城霍地回头,目不斜视地盯着他,“消息来自何人?”
“景府的下人。”黑怀道。
赫连城嘴角露出一丝玩味,忽地想起在破庙之中,景灵蕴对他说的那几句话。只是当时他怒火正盛,如今……怕是别有意味了。
“不必查了,”赫连城笃定道,“此事暂且按下,派人好好盯着景府,若有人再对景灵蕴动手,暗中解决了,不必通报。”
黑怀怔了怔,奇怪道:“主子是要我们去保护……景姑娘?”
赫连城淡淡地抬了下眸子,“她是个不错的棋子,怎么,赫连堂能利用他,本王就不能利用?”
黑怀讳莫如深地低头,“属下明白,主子不要担心,属下一定会派人,尽心尽力保护好南王妃。”
赫连城嘴角一抽,“本王何时担心她了?”
黑怀吃惊,“王爷不担心她,为什么要派人保护她?”
“你不觉得你最近的话太多了?”赫连城瞪了他一眼。
黑怀:“……”分明就是主子你自己问的。
而就在此时,景府之中,一场暗流,也正在飞快地涌动……
韶紫庭中,景灵蕴慢慢静下了心,自看到景继元身体安好,气色更佳,她便对这场以威胁开头的交易没有那么排斥了。
芸娘惊讶于她对礼仪规矩掌握的情况突飞猛进,但转念一想,也明白了缘由。
她还在等,等着萧云出招。
而萧云等了大半个月,终于要开始动了。
芸娘听了画丫头传进来的消息,点了点头,让人退下后,来到了端庄静坐的景灵蕴身边。
她穿着碎花青玉广袖流衣,玉颈修长,手指纤细,斟茶的动作轻缓而优雅,馥郁香气引人口干舌燥,于茶水一道,的确让人称赞。
芸娘对她如今的仪态极为满意,只要她不将自己松懈放松时候的懒散混乱展现于人前,芸娘也没有多说什么了。
她走到景灵蕴左侧,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金簪子,道:“这是景大人同僚周全周大人家的小公子周冲来府中时,不慎落在府里的东西。”
景灵蕴轻笑,将金簪子拿到手里细看,除了几分的贵重之外,样式着实算不上雅致,倒有些流于俗魅,若不是极尽艳丽之人,怕是压不住这样的东西。
景婉璐自然是不可能压住这样东西的,偏那小公子还将这样东西送给她,可见眼光着实不怎么样。
“她们母女的喜好可真是百年难得一变,”景灵蕴冷笑,“这东西是在哪里看见的?”
“不远,”芸娘轻笑,“就在姑娘的首饰盒中,不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景灵蕴挑眉,“嚄,同样的方法还真的是不厌其烦,就不知是景婉璐的计策还是萧云的想法了。”
芸娘好整以暇,略微沉吟片刻,道:“圣旨以下,还有两个半月,姑娘和南王殿下就要完婚,那边想必是等不及了,萧云着实比景婉璐、景素娥都要聪明。”
眼下之意,便又是萧云在暗中作怪了。
“景素娥是个胆小的,”景灵蕴不屑道,“府里几个姐妹嫁的嫁留的留,老二景素娥从我第一次去南王府回来后,便不曾再露面。”
正因如此,萧云虽然不喜欢景素娥,但对她倒是还有几分好。
景灵蕴想了想,忽将金钗插在头上,挑眉道:“好看吗?”
芸娘脸色微变,“小姐!切莫如此!”
“我不过是玩玩罢了,”景灵蕴不以为意,又将金簪子拿在手中摩挲,“最近也快中秋了吧?中秋休沐,之后有一日景大人同相熟的客人都要在府中聚一聚,想必周冲这日定会出现的吧?”
芸娘缓和的眼神,微微眯了下眼睛,“大夫人已经书好请柬,如今我们府中与南王府结了亲家,想必客人来得一定很多。”
景灵蕴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那么,这出戏可就该唱大些了,毕竟,看戏的人,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