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灵蕴一喜,竟主动给他剥了个橘子,道:“今日算是我报答你上次帮忙的恩情,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你不喜欢欠别人的……”赫连城将橘子拿起来,忽问,“所以,你更喜欢交易?”
景灵蕴不置可否,“人情债最难偿还,若是交易值得,当然是公平交易为上。”
赫连城收回视线,目光深邃地看向戏台之上,贵妃执杯回身,眸中悲切,一颦一笑,却又风情万众。
时间又过片刻,忽然,景婉璐带着几个姑娘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两个白玉酒壶。
景灵蕴与赫连城对视一眼,赫连城只做不察,静静看他的戏,但通身却还是隐隐散发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景婉璐撑着笑容,笑容里明显带了几分不怀好意,景灵蕴却好似全没看出,反而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三姐姐可是要过来坐?”
景婉璐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心头一阵恶寒。
“咳,”景婉璐准备多时,这会儿反应倒是不慢,拿起她的酒杯替她到了一杯酒,亲自送到景灵蕴的手上,道,“昨日中秋佳节,妹妹一句话不说便离席而去,姐姐本想敬妹妹一杯,只待留到今日,实在是罪过了。”
中秋离宴并不是一件好事,景婉璐偏要大声说出来,真是恨不得将景灵蕴踩在脚底一般。
“姐姐这说得是哪里话,你知道妹妹在家中素来是口笨嘴拙的,只怕坏了宴会气氛。又奉了太后之命要教学规矩,哪里像姐姐这么悠闲。当是妹妹向姐姐赔罪,妹妹先自罚三杯!”
说完,景灵蕴便在景婉璐目瞪口呆中,真的先干了三大杯。
景婉璐反应过来,不觉又在心底冷笑。
“妹妹客气了,姐姐素知妹妹是个有孝心的,来这一杯,姐姐敬……”
“姐姐说得妹妹好生惭愧,”景灵蕴又一次抢话,将杯子往前一送,“姐姐在家孝顺爹娘,在外怜悯弱小,从来都是京中第一良善温和、品性高洁之人,旁的女子哪个及得上姐姐半分呢?来姐姐,为了你的美丽大方,干了这一杯!”
赫连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忽觉那戏台子上的贵妃半点没有景灵蕴装腔作势好看,竟侧头听起她们说话来。
景婉璐面红耳赤,一副见鬼的模样看着景灵蕴,虽觉得矫情发酸有哪里不对,但景灵蕴喝酒的动作也是干脆利落,因此也并没有多心,将酒杯一饮而尽。
景灵蕴所说“旁的”女子,哪个“旁的”?还不说得是她们?没想到景婉璐连一点推辞都没有。
饶是如此,她们也受父亲命令,不能轻易离开。但一个嫡女,一个准南王妃,她们一时也不知道该奉承哪一个。
赫连城看景灵蕴又到倒了一杯酒,叹口气继续道:“姐姐从小便诸多照顾妹妹,你我姐妹之间有诸多误会,灵蕴细想,皆是自己的过错,这一杯还请姐姐一定要饮下,象征你我冰释前嫌。”
景婉璐想想自己也是要和景灵蕴套近乎的,也没有推辞,“姐妹之间,有些龃龉也是正常,妹妹不计较姐姐霸道就好。”
说着,又饮了一杯。
二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不过多时,都有些醉了。
景婉璐浑身难受,总觉得下一刻好像自己就能倒下去,她正疑惑地看着景灵蕴,不想,眼前的人忽然失力,一下子倒在了桌子上。
芸娘大惊,“哎呀,姑娘可是喝多了,我送姑娘回房吧。”
景婉璐眼睛一亮,“不必!让我来!我姐妹二人今日重修旧好冰释前嫌,芸娘,便让我自己送七妹妹吧,芸娘好生伺候南王殿下便是。”
芸娘有些踌躇,挣扎不能决定,那厢景婉璐已经叫上自己的丫鬟,将人往韶紫庭送过去了。
她二人一走,其余人自然也就散了。
赫连城拍拍自己的手,看了眼那边被萧云缠住的景秉钧,目光一扫,便看见那底下坐着的一个方脸男人抄小路离开。
赫连城好整以暇,从容不迫地跟了上去,身边的芸娘一改方才举棋不定的状态,默然无声而坚定不移地跟了上去。
那方脸男人喝了些酒,脸上带着几许醉意,没过多久,就走到了韶紫庭之外。
芸娘道:“院中有人看守,他进不去。”
赫连城阴冷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问:“芸娘年纪轻轻,便成了太后亲信,本王倒是十分佩服。”
芸娘嘴角一颤,心底止不住地害怕,忽然,却见前方景灵蕴从暗处跑出,一把抓住赫连城的手,“快走快走,火烧起来了!”
火并不是从韶紫庭烧起来的,而是在韶紫庭近处月台烧起来的,月台上纱帐垂地,随风飘荡。
景灵蕴到底喝得还是有些醉,她被景婉璐在搀扶的过程中掐了好几把,听了好几句“你这个贱人”、“今日就是你的身败名裂之日”,直到快到韶紫庭,景婉璐仍旧没有收手的打算。
才入亭中,景灵蕴便在两人转身时,拿起地上的木棍将两人敲晕,直接扔在了月台上的躺椅上,而后站在路边的竹林中。
她与景婉璐穿得大体相同,兼之天黑路深,带人来的下人也看不清楚,匆忙便离开去准备下一步,那酒酣耳热的周冲便站在了她的面前。
“人已经放在了亭子里了,”景灵蕴抬起下巴,“你知道怎么做吧?别伤了人,只要做做样子就、你干什么?!”
周冲醉醺醺地笑了笑,竟冲她抱了上来,“美人……”
景灵蕴大惊失色,惊惶地将人推开,脚步却有些踉跄,“你疯了,亭子你的才是你的目标!”
周冲被她推得有些晕头转向,在原地绕了两圈,红着脸淫笑道:“调皮、嗝,美人儿你、你放心,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回头咱们老地方见,嗝……”
景灵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转身离开,两只脚险些软了。
景灵蕴愣了好久,忽觉夜风一吹,景灵蕴头脑顿时清明,转过头看向那月台,结果却发现那景婉璐竟然醒了过来,主动抱了上去,“好哥哥,人家想死你了。”
周冲头脑不清醒,也不知道为什么换了人,但他却还是用力抱了上去,“好妹妹,你这嘴儿是越发甜了……”
景灵蕴:“……”
景灵蕴被他们倒尽了胃口,浑身起了几层鸡皮疙瘩,抓住芸娘的手就跑。
“我的天哪,那两个人竟然早就在一起了,芸娘,咱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芸娘”默了默,走到一个拐角处便蓦地将人拉住。
景灵蕴用力扯了两下,竟没扯动,晕晕乎乎地转过头,看着异常高大的“芸娘”,怪道:“呀!芸娘你长高了!”
真正的芸娘依旧满头冷汗,看着被景灵蕴拉住的赫连城。
景灵蕴抬头,迷醉的眼神带着朦胧湿润,脸颊白里透红,身体站不甚稳当地抱住了她,傻笑着抬手,在他青黑色面具上划过,道:“好丑。”
赫连城:“……”
“芸娘,你怎么也带上了面具了?”景灵蕴困惑地擦了下那张冰冷的面具,指腹带着酒气从他脖子上划过,停在胸口,“唔,胸也变小了。”
赫连城眼皮一跳,芸娘终于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就要上前,却见景灵蕴一把拿起赫连城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要长这么大才合适嘛!”
芸娘险些给她跪了,“小姐?!”
景灵蕴被她一吓,浑身打了个寒颤,再次清醒,才发现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芸娘,而是带着青黑色面具的南王。
而他的手,正在自己的胸上。
“啊!”景灵蕴吓得脸色发青,抬起手重重地挥下,“流氓!”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