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娘定定地看着她,“太妃娘娘素来爱子心切,她若是认定小姐图谋不轨,小姐的处境将会大大不妙。”
瑶娘没有明着回答她的问题,但话说得如此婉转,意思也表现得足够刻骨了。
徐诗诗叹口气。
又数日,徐府内外都贴上了大红喜字,还有诸多的红灯笼、红绸缎、红对联、红纱帐,好似过年一般热闹,外人看着也喜庆。
距离大婚还有五日的时候,徐府又有人送来一样眼东西。
来送东西的是个美人,只将东西送到门口,托人带进去便离开,瑶娘也没有见到人,但当她打开那人送来的东西时,却震惊地几乎将琴棋书画都派上去拦人。
“这是什么?”徐诗诗见她难得一惊一乍的,忍不住好奇心,也凑上来一看,旋即,也愣住了。
是一件嫁衣,大红色的,领口有双凤飞天,扩袖长摆,金银双线交缠而成勾勒出来的凤凰栩栩如生,在太阳底下,整件嫁衣都在闪闪发光,好像镶嵌了无数珠宝,便是那料子上的普通刺绣,也细密完整得如同一副绝世名画,涟漪乍起。
“好漂亮……”徐诗诗无意识道。
“不止漂亮,还很金贵,”瑶娘激动地看着她,“这可是仿前朝皇后的金凤嫁衣,霞帔如云,熠熠生辉,再有这一整套陪嫁,福禄寿彩珠坠在腰间,金翠花钿、璎珞七彩福满圈的手艺可是只有望云楼才能做得出来!”
徐诗诗担忧道:“这会不会太奢华了?”
瑶娘怔了怔,猝然失笑,“小姐,这嫁衣可不是奴婢订做的,恐怕是广平王府的手笔,凭我手上的东西,可是拿不出这样的好物的。”
她伸手摸着那嫁衣,目露感慨,“小姐放心,这件嫁衣乃是由皇室复原的,先皇曾经特别开恩,皇室姻亲,是可穿得这嫁衣的,何况,那望云楼的老板本就是皇室中人。”
“哦?”徐诗诗奇道:“是皇商吗?”
“不是,”瑶娘看了她一眼,思量片刻,道,“先皇曾有一个十七岁便夭折的皇子,名叫司徒景,排在第十六,他同当今圣上关系亦是极不错的,开这望云楼的,正是十六皇子的遗孀所成。”
徐诗诗越发惊奇,“皇子遗孀,竟可以开店卖嫁衣?”
瑶娘颔首,“咱们京城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何况嫁娶之事乃我朝注重之大事,再说那女子说是遗孀,其实也不过立了婚约,并未过门,不过是无人敢再娶她,因此担了个虚名罢了。”
徐诗诗一怔,“那岂不是说,此人要孤独一生?”
“并非如此,”瑶娘道,“此女钟情十六皇子,先皇与圣上不想落个霸道名声,都曾劝过她自可婚嫁,她说一个人自由最好,而今富贵潇洒,旁人羡慕都来不及呢。这世间自强自立的女子,也未必都要嫁给男人才能活嘛。”
徐诗诗倒是难得听到她如此说话,笑了笑,无比赞同。
却见云露匆忙跑过来道:“小姐,外面又有谣言传开了!”
徐诗诗已经见怪不怪了“说说,这次又是什么谣言?”
云露涨红了脸,手指交缠着在胸口磨蹭半晌,才小声道:“外面有人说皇上赐婚的原因,是、是因为小姐勾引了广平王殿下,抢了人家的丈夫!”
徐诗诗目光一定。
“这却有意思得很,赐婚那日我才和司徒城见第一面,什么叫‘抢了人家的丈夫’?”
徐诗诗目光闪烁,“只不知‘人家’二字指的又是何人?是天上的仙子,还是地下的精怪?”
云露摇头,细细想了许久,“这话可都不是云露传得,云露哪里知道?但我是背地里听着,对方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没准还是广平王殿下的青梅竹马呢。”
“这却奇了,倘或真的有这样好的青梅竹马,怎的早不赐婚晚不赐婚,偏小姐被赐婚之后她就冒出来了呢?”瑶娘好笑。
云露闻言也有些怔愣,“想必是那女子不甘心?”
“呵,”徐诗诗无所谓地摆摆手,同瑶娘对视一眼,“且别再管这些闲话,五日后可就要出嫁了,可懒得管这些腌臜事,唉,让我享受享受这逐渐消失的放肆吧。”
云露只好不再言,只是眉目间还是担心得紧。
成亲之日渐近,徐诗诗早早着人通报了徐秉钧,这韶紫庭里的丫头,她全都要带走,徐秉钧无以反驳,还着人问她可需添些人。
徐诗诗闻言冷笑,她身边挨着两拨监视者还不够,这娘家的人还不安生,也想来插一脚,想得倒美。
徐秉钧本想着在她身边放个人,将来徐家需要救济,也好在徐诗诗面前说和说和,如今见她这般模样,再看着满屋子的金子银锭换回来的东西,着实闹心,便将此想法歇下了。
五日时间,便在众人各有所思之间,慢慢过去了。
终于,到了出嫁那日。
那日清晨,徐诗诗被早早拉了起来,心口满腔的起床气,都被从头到脚顶重的金银首饰、翡翠美玉压得死死的,动个脖子都难。
等到瑶娘她们终于收拾妥当,天色已经大亮,门外已经响起了好几拨的炮仗声,噼里啪啦像是要震破天似的,吵吵嚷嚷不绝于耳。
许久,等瑶娘拿了大红绣鞋替她穿上,人退到了一边,徐诗诗已经坐在原地重新昏昏欲睡了。
“小姐、小姐!”云露哭笑不得,“你站起来看看,小姐今儿好像天上的仙女,等会出去,必定叫人连眼睛都不愿意移开的。”
徐诗诗懒懒地挑了下左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没多好看啊,我就脑袋疼,像压了一座大山似的。”
瑶娘无奈,“云露,去把那西洋大镜子搬过来,让咱家七小姐看看!”
云露掩嘴一笑,同几个丫头奋起来,边将那广平王府聘礼中送过来的西洋大摆镜子往这边挪,边将徐诗诗从她那张宝座上“提”起来。
徐诗诗看她们兴致高昂,心中纵有几分不乐意,也无奈了,只好施施然站起来,往那西洋大摆镜子面前一站,目光触及镜中的自己时,顿时愣了。
镜中的人,一袭大红嫁衣,三层的衣服,最里边的袖子紧紧扣着手腕,将那瘦弱纤细的手指衬得越发白皙可爱,中间的扩袖之外还罩着一层红纱,纱衣飞扬之间,整个人都空灵若仙。
她本生来倔强,清澈的目光里时时都带着灵气,而今灵气好像突然之间变得浓厚了,整个人都有些不真实,九九红珠代替了红盖头垂在眼前,让她的面目似有些模糊,然而定睛一看,却依旧让人惊艳。
很美,徐诗诗有些怔愣,她知道穿嫁衣的姑娘总是很美的,却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这一日,这身沉重压抑的嫁衣,似也因为那袖间轻飘飘的红纱,浮起了三分轻柔。
云露看着已经呆了的徐诗诗,“小姐,我就说很好看吧,你还不信!这回喜糖可要多给我们几个姐妹发点,也不枉我们辛苦这一早晨了,你们说是吧。”
琴棋书画难得开心,也少见地回了话,“是!”
正说着,忽听外面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唢呐之音穿透了墙垣。
伴随而来的,还有前院丫头大声的呼喊,“七小姐,该出门了!”
徐诗诗一惊,“这就要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