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景象比村里显得热闹许多,街头巷尾人声鼎沸,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卖包子的小摊上蒸笼冒着腾腾热气,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而挑着担子叫卖兽皮的猎户也不少,三五成群地穿行在人群中。
“苏娘子,这条街是咱们镇上最兴旺的地方,平日里府上的采购大多都在这些店铺进行。这些商贩都专门为富贵人家供货,比如镇上的豪强以及那些有身份的人物。”春红兴冲冲地指了几个门脸说道。
苏意欢微微颔首,心中默默记下了她的指引。
“这几间脂粉铺,可是诰命夫人们喜欢光顾的地方。前面那几家裁缝店,布料的质量一点都不逊色于京城的大店。”春红眉飞色舞地介绍着。
然而,苏意欢心中暗自感叹,虽然这小镇远不及京城繁华,但小小的地方也可谓应有尽有。她环视这条街,发现却没有一家饭馆或医馆的身影。
“咦,前头那个铺子为何显得格外冷清?”苏意欢指向热闹喧嚣之中唯一一间寂寥的店面问道。
春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顿时显露出几分难堪。她拉了拉苏意欢的衣袖,小声道:“苏娘子,咱还是别过去瞧了,前头没什么稀奇的……”
“哦?怎么回事?”苏意欢停住脚步,看着春红欲言又止的模样,追问道。
这里头定然有些蹊跷!
春红面露踟蹰,苏意欢没有勉强,反而将目光投向几步之外的一个糖水摊。“你也陪我走了一路,累了吧?不如歇会儿喝点东西。若是方便的话,不妨给我讲讲这铺子的事情。”说着,她掏出两枚铜钱递给了摊主。
“好吧……”春红舀了一勺糖水入口,心神不宁地又瞟了一眼那冷清的铺面,低声开腔,“要说这事啊,得从两三年前说起。那时候,这条街是最繁华的地界之一,这家铺子也是生意兴隆,以前曾是镇上数一数二的酒楼。”
“可谁承想,有一年忽然出了怪事,接连不断有人吃了饭后腹痛如绞,甚至几天不能起身。短短三个月,竟有两个食客回到家不到半天便暴毙身亡!”
“那时弄得满城风雨,连官府和仵作都被惊动了。”
春红压低声音,仿佛唯恐旁人听见。
苏意欢探身靠近,屏息倾听。
“仵作验尸之后,并未查出任何异常;衙门的差役也把整间酒楼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找到毒物来源。那掌柜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干脆撤掉饭菜收费,敞开大门接待食客。”
“可刚平静了两三天,城门外的一群乞丐听说消息,抱着侥幸心理前来填肚子。”
“结果他们才吃了几顿,便有几个趴在门口上吐下泻,最后口吐白沫当场断气……”
讲到此处,春红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猛回头张望,满脸惧意。那模样直让苏意欢以为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站在她背后似的。
春红抱紧双臂,只觉得浑身发寒,像是周遭笼罩了一层诡异的阴森气氛。
“渐渐地,没人敢再去那家酒楼吃饭,掌柜也撑不住关了铺子。自此之后,这个地方就成了无人问津的废屋。”
春红说完连忙劝道:“苏娘子,您看,咱们又不缺银子花。前面正好有两家正在转让的旺铺,据说那店主想去京城谋生呢。要不让我陪您去看看?犯不着触这个霉头呀!”
“不成,我还偏要去瞧瞧!”苏意欢拍了拍吃饱喝足的肚子,迈步朝那幽静的店面走去。
春红站在门边,拉着她的手不住地摇头,“苏娘子,您这想法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尽管苏意欢已经得到了员外郎的支持,愿意资助她一笔银两用于盘下铺面,但她也不能因此把对方当成了冤大头,专挑那些金贵地段的铺子下手。毕竟,将来食楼饭馆和医馆的事情能否成功还难说得很,精打细算总是没错的。
而且,那铺面的位置相当不错,要是能以低价接手,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这……行吧。”春红虽然心里害怕,却又不敢让苏意欢独自去,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那家许久未曾开门迎客的食楼,门槛因年久失修,踩上去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里面的掌柜本已颓废不堪,听到有人进来,立马双眼放光地冲了过来。
他那一副饱受煎熬的模样,看上去憔悴至极,像是个幽魂一般,吓得春红尖叫连连。
“别怕别怕,是活人呢……”苏意欢轻轻拍了拍躲在身后的春红。
没想到这丫鬟平时胆小也就罢了,今天连掌柜都没把她吓到,反倒被春红的一惊一乍弄得苏意欢哭笑不得。
“这位夫人,您是想吃点什么?”掌柜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还是说,您有兴趣盘下这铺子?”
苏意欢慢悠悠地环顾四周,并未流露出太多兴趣,只是淡淡地问:“我想盘铺子倒是可以,不知道掌柜打算开个什么价?”
“夫人若是真有意,这铺子里里外外的一切,包括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甚至院子里这两棵老树,全都归您。总共五十两银子,如何?”掌柜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在苏意欢面前晃了晃。
春红一听,立刻炸毛般跳出来嚷道:“您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
这条街巷里普通的铺面也不过百两银子而已。若是寻常生意,这个价位确是便宜得很。可眼下的这家铺子阴森诡异,平常哪会有人愿意踏足,居然还好意思开口要五十两?
“春红……”苏意欢轻声制止她,摆摆手示意她别冲动,毕竟能商量的事情没必要伤了和气。
苏意欢认真查看了一番桌椅的成色,发现它们都是保养得当的好物件,还涂了油防虫蛀。
“掌柜的,据我观察,您这里恐怕好几个月都无人上门了吧?开出五十两的价格,莫不是在故意拿捏我们这些不明行情的人?”苏意欢扬了扬眉,大大咧咧地找了个椅子坐下。
掌柜听了,不禁叹了口气。他本来也只是试探,见苏意欢表现出诚意,才肯松口坦言道:
“夫人果然目光如炬。说实话,这铺面现在就是块烫手山芋。既然夫人诚心盘下,那就四十两好了。”
其实掌柜巴不得赶紧把铺子脱手。时间拖得越久,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听闻这饭馆以前闹出过人命官司,所以就算我要接管,恐怕也得费些时日才能重新振作起来。”
苏意欢故作随意地走到院子中央,低头巡视,却很快发现了几株熟悉的草药。顺手掐下一截放到鼻尖嗅了嗅。
这一幕瞧在掌柜眼里显得有些奇特,不禁令他多看了两眼。
“以前为了吸引客人上门,有些事情我不便多提。”
“三十五两。如果你答应的话,今天就准备地契和房契,我明天准时带钱过来办交接手续。”
苏意欢心中早已暗自计较妥当,抛出了这个最终报价。
掌柜沉吟片刻,终究觉得像苏意欢这样果断来看铺子的人实在罕见,于是爽快应道:
“三十五两成交!请夫人说话算话,明日这个时候,我恭候您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