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若安自认不是那种爱听闲话的人,可这次脑子里突然转了个念头,不会是她昨晚不小心得罪了哪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现在人家正满城搜寻她,准备借机报复吧?
这想法刚冒出来,她就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发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正琢磨着要不要赶紧开溜,旁边却围上来一群看热闹的老百姓。她下意识竖起耳朵,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事我知道,我有个表哥在宫里当差,听说昨晚出大事了。”一个壮汉一口喝干了碗里的热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宫里出了人命!”他眉飞色舞,神态得意,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人命?死了谁?”旁边的人比他还急,不知道是为了凑热闹还是真心想知道真相,“可要是宫里死人,跟桑苎庄有什么关系?一大早就封了所有茶庄,这能说得通吗?”那人两手一摊,满脸疑惑。
慕若安本来想溜的脚忽然一顿,像是被钉住了一样。
桑苎庄。
“桑苎庄怎么回事?”她愣了一下,伸手一把拽住那人的胳膊,“你、你是说官府的人抓祁家的人去了?”她的震惊和焦急都写在脸上,掩饰不住。
那人一脸茫然,看了看她:“我也不是很清楚,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肯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出事了,否则怎么会这么草木皆兵。”他指着外头那些匆忙走动的官兵,“桑苎庄可是给皇家供茶的地方,这里面的事谁知道呢……”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这些人一个个跟串通好了似的点着头,你们到底在兴奋什么?慕若安忍不住皱起眉头。
“祁家的人全被带到大理寺去了。”
“听说是害死了皇族成员。”
“啧啧啧……树倒猢狲散啊!我就说嘛,跟朝廷打交道,哪有那么简单!”
“你还别说,他们家生意做得这么大,没准是同行眼红背后捅刀子。”
围观群众的七嘴八舌就像马后炮,说什么的都有。
嘈杂声让慕若安脑袋嗡嗡响,根本无法思考。她甩开那人的手臂,脑子也没多想,转身撒腿往祁家大院跑。
果然不出所料,祁家侧门和边门都贴上了封条,正门已经被封锁,围观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议论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祁家是真的出事了。
慕若安脑袋轰的一声,耳边只剩下刚刚听到的“害死皇族”这几个字。祁昱修那样的人会干这种事?昨晚他都没参加宴会,又是怎么陷害皇族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些指手画脚的话像刀子一样刺进她心里,让她觉得无比愤怒。这些人对祁家的看法未免太卑劣!
世道炎凉,人心冷漠。
“哟,这不是老四么,也来看热闹?”一声带着幸灾乐祸的娇脆女声从身后传来。
慕若安猛地回头,发现说话的是慕柔月。
“胡说什么!”慕若安立刻反驳。
“胡说?”慕柔月捂着嘴哈哈大笑,“整个皇城都知道祁家遇到麻烦了,我说过,你不三不四地跟他混在一起,迟早要吃亏。现在好了,看你怎么办。”她站在那里,摆明了看好戏的态度。
“闭上你的臭嘴!”慕若安咬牙切齿地说道,“祁家的事自有皇上裁决,轮不到你这个女人在这里搬弄是非。”
慕柔月冷笑一声:“小妖精,以为傍上了贤王就可以横行无忌?别以为别人看不见你在外面跟男人勾肩搭背的德性,王爷不在乎你的名声是因为他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一个没身份的女人,谢之澜怎么可能真的在意你?更何况你还天天厚着脸皮跟男人厮混,真是太丢脸了!”
“收起你的假惺惺吧,就算这件事跟你无关,你也装得像样一点。”慕柔月故作同情地撇了撇嘴。
慕若安厌恶至极:“君子之交本该清澈纯净,哪里会被流言蜚语影响。”
“君子之交?”慕柔月听得嗤笑不已,差点弯下腰去,“你一个闺阁少女,跟我谈什么君子之交?你信不信……”她眼神恶毒一闪,“私底下指不定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慕若安听着这番话直气得拳头紧握。祁昱修身正影直,没想到最终还要遭受慕柔月这样的冷嘲热讽,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
“当年祁家茶园因为前代皇帝赐宴获得赞誉无数,夫人甚至主动提出与太傅府合作,结果硬生生被你们拒了;后来更别提联姻安国侯府那件事也黄了。看看现在的局面,才明白祁公子确实眼界非凡——就你这样尖酸刻薄的女人配不上他!”慕若安冷冷反击,一句话戳破真相。
“你少拿这些事情挑拨离间!我家老爷子怎么可能看得上祁昱修?在他眼里,祁家用皇家赏赐发财已是天大的恩赐,至于安国侯府的地位岂是你能攀附的?”慕柔月被激怒,双目圆瞪,似乎受到了侮辱。
“得不到便怨怪它酸,还真是酸呢。”慕若安故意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做出嫌弃的表情。
“住口!我父亲已经说了,这事儿板上钉钉。祁家这次触怒了太后,谁帮他们都翻不了身!你识相些,别再跟这群乌七八糟的人牵扯,免得给安国侯府找麻烦!”慕柔月气呼呼地说完,跺着脚离开了。
慕若安站了一会儿,看着那张贴着封条的大门,心头涌上复杂的情绪。红色条幅显得格外刺眼,她扭头迈步离开。
目标只有一个。
贤王府。
早晨的小丫鬟说,谢之澜今天一大早就进宫了,估计九成与昨晚的大事有关。如果想搞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问这位堂堂王爷总比满城打听那些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靠谱得多。
但这一次,连大门都进不去了。
“抱歉,王爷特别吩咐,未经允许不能进入。”值守的侍卫语气坚决地拦下了她。
看来,谢之澜已经回来了。
“那我想见蓝护卫,可以吗?”慕若安退了一步,语气中带着试探。
守卫的侍从没有回答,只是默不作声。红漆大门内已经站着一道身影,笔直如松,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像是踩着猫步,又像是蛇游而过,悄无声息。
蓝衫。
“慕小姐,王爷不会见外客。”他态度谦和,却与慕若安保持着一种礼貌的疏离感。
慕若安微微一怔,脑子飞快地转起来:“可我不是外客,”她抬起头,嘴角微抿,“我是朋友,不算客人。”朋友间不需要太多的客套,只讲究真心相待。
蓝衫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话,眉头稍稍抬了一下,眼神却低垂下来,似乎重新打量了这个姑娘一番:“慕小姐果然口齿伶俐,在下领教了。”他往后退了一步,“不过,王爷说了,若您是为了祁家的事而来,那就请回吧,不必进府。”
慕若安鼻尖微微泛红,眼睛瞪大了一些:“他什么都算得到,什么都知道,但他也该清楚,我今天是不会离开的。”谢之澜是怎样的人?步步为营,心机深沉,简直是那种明知道结局还要看人挣扎的冷血家伙。
蓝衫点点头:“若是求情,建议你去皇宫面见圣上。”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早就替王爷想好了所有退路。
真是扯淡。
“求情没用。”慕若安抿紧了嘴唇。她心里再清楚不过,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要是靠掉几滴眼泪、说几句软话就能解决,现在还会是这样的局面吗?以祁昱修的能力和背景,竟然也会被人压制到这般地步——
或者可以说,这事情连祁昱修都完全没有料到。
蓝衫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既然如此,慕小姐请随我进来吧。”
放行的意思似乎很明确,但又好像是种警告:告诉你谢之澜这个男人讨厌什么,不喜欢什么,最好别踩他的底线。
这家伙,确实够让人生气的。
慕若安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了。一早上的王城笼罩在紧张气氛中,她本来以为贤王府里会有所不同,或者说至少谢之澜应该因为皇家风波显得忙碌异常,愁眉苦脸——
然而,现实并非如此。
这位贤王此刻正坐在湖边悠然赏花喂鱼。红色锦袍衬着湖畔黄草的颜色延伸开去,华丽的金线刺绣在阳光下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他姿态闲适,手指轻轻碾碎一把鱼饵洒入水中,鱼群瞬间蜂拥而至抢食干净。
这架势,简直比猫还优雅从容。
慕若安一时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整座城都乱成一锅粥了,这位大爷居然还能悠哉游哉,如同享受清福一般。
他根本懒得回头看谁来了,自己在那里优哉游哉,好像整个天下都跟他无关。
慕若安站在他身后,原本打算质问或理论的想法竟然被他这一副淡定模样消磨殆尽,竟差点忘了自己为何而来。
“咳……”她轻咳了一声,“臣女参见王爷。”
谢之澜依然不动,只微微偏了偏头,墨色长发如流水般散落,仍旧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等他喂完了鱼,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本书翻了几页。
谢家王爷依旧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但慕若安心里急得不行。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身边的随从丫鬟还有小厮早已不知何时退了下去,就连蓝衫都不见踪影。
“王爷,祁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虽然问得很直接,但她语调平稳,似乎是在陈述。
除了谢之澜,没人能给出答案。
“你来我的府邸,就是为了这件事?”谢之澜终于开口,声音慢悠悠的,透着一抹漫不经心,仿佛是在说,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打扰他。
慕若安咬住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