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嘴角一弯,“毕竟是从乡下来的,没什么自信,也没什么依靠,她凭什么跟我女儿清晏比呢?”
“连坐马车这第一步都让她觉得挫败了,夫人你看着吧,到了顾家,她肯定会更加胆怯的,连头都不敢抬!”云锦在一旁赶紧附和道。
楚夫人不停地点头,还轻轻地拍了拍魏清晏的手。
身穿华服、妆容精致的魏大小姐听到这话,微微一笑,下巴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几分。一个乡下丫头,今天带她去顾家,无非是让自己更加耀眼!有了她的陪衬,顾家人更会欣赏自己的美貌与地位。
当马车驶出魏府大门时,最前面的大马车宛如一只威风凛凛的锦鸡般引人注目。
跟在后面的几辆马车相比之下,显得格外不起眼。
魏令仪在马车内一直静静地坐着,闭目休息。当马车靠近顾府大门时,她突然睁开了眼睛,仿佛变戏法一般,从不知哪里取出了一根鹅黄色的腰带。
她在腰间系上这条带子,并在外部加了条用绿色细线编制的小结。虽然没有珠玉的贵气,但搭配在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身上,却异常合适,显得活力四射。这清新的颜色,透着一股朝气和灵动。
秋容看呆了,忍不住压低声音说:“这不是前几天我给小姐编织,原本用来绑床边帷帐的绳结吗?”
魏令仪微笑着点点头,“你的手艺真好,当腰带也很好看啊。”
秋容连连点头,“真的很好看!这让小姐的身材看起来更加纤细迷人。”
魏令仪抿嘴笑了起来,听到外面仆人们喊停车的声音,她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
顾府里的仆妇已经站在门外迎接了。
马车停下后,秋容先下车,伸手扶魏令仪走下来。
楚夫人得意洋洋地看向她,期待着看到那个穿得华丽却不自信的魏令仪在众仆面前局促不安的模样。
她给准备的是最好的缎料制成的衣服,别人也不能再说她这个继母小气。如果魏令仪无法撑起这份华丽,只能说她自己太不入流。
可是一看之下,楚夫人的表情凝住了。
那细细的绿丝带随着轻风吹动,让少女看起来柔美动人。阳光下的丝绸衣服散发出柔和光泽,完全没有半点乡土气息。
反而浑身佩戴珠宝、金银装饰过多的魏清晏,在这样的比较下显得过于奢华且老气。
两个年龄相近的少女站在一起,魏令仪清新可爱,充满青春的气息;而魏清晏则像个过分鲜艳的蝴蝶,金玉堆砌反而掩盖了年轻应有的魅力。
魏清晏立刻注意到了这点,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然而顾府仆妇却毫无察觉,笑容满面地迎上来,“魏家的两位小姐果然不愧是京城里最美的花朵,气质出众,举止得体。”
两姐妹同时行礼致谢。魏令仪的一举一动都很自然大方,一点也不输给魏清晏,根本看不出她是个乡下丫头。
林氏心里暗暗恼火,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思倒挺多!上车时还像个土包子呢!下车后反而让人眼前一亮,她真想上前把魏令仪腰间的丝带一把扯下来!
但是顾家的仆妇在旁边站着,她只能憋着气露出慈母的笑容,带着两个女儿往顾家花园走去。
秋容上前扶住魏令仪的手,这个丫鬟在外人面前不说话,但每一步都透着小心谨慎。
林氏斜着眼看秋容,魏令仪从小养在乡下,哪里见过什么大世面,这些小计谋估计都是秋容这丫头想出来的!
想到这点,林氏冷冷一笑,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顾家的几位夫人少奶奶已经在花园里的暖阁坐着。
林氏带着两个女儿上前见礼,顾家夫人的目光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魏清晏,随即停留在了魏令仪身上。
“这就是二小姐了吧?”说话的是顾子行的母亲,顾三夫人。
她对魏令仪微微点头微笑。
魏令仪行了个礼,“令仪拜见顾三夫人。我这次从涿鹿赶来很匆忙,又遇到了大雨,带的家乡特产全泡汤了,没有合适的东西拿出来。我就做了些小香囊,希望能提振精神,驱除秋日困倦,希望夫人和少奶奶们别嫌弃。”
林氏听到这话,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这丫头什么时候偷偷准备好了见面礼?她竟然一无所知。
她拜访顾家自然也带了礼物,可那些堆在库房里的东西顾家能有多稀罕?
哪有人会亲自动手做礼物这么用心呢?
林氏暗自祈祷乡下的姑娘手粗活儿做得不好,绣不出精美的针线活儿。顾家的绣娘手艺可能比宫里头的还要精湛,怎么会瞧得上她的玩意儿?
果不其然,林氏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魏令仪拿出的香囊材料普通,绣工也不出奇,不过是寻常的梅兰竹菊图案,毫无亮点。
顾三夫人扫了一眼,客套地接过,眼神已经移向他处,显然对魏家小姑娘拿出来的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
魏令仪却不急不躁,给在场每一位夫人都递上了亲手做的香囊。
等到大家都收下了香囊,她才垂首退到林氏身后,静静地站着。
“你挺有心的。”顾三夫人说着,将香囊递给一旁的丫鬟。
林氏不禁得意洋洋,哼!送了香囊又能怎样,顾家这样显赫的人家,会在乎你一个小小的香囊吗?只会笑你看不懂形势,这样的破玩意也敢拿出来献宝。
尽管自己的礼物被无视,魏令仪仍旧保持一副淡然的样子,宠辱不惊。
顾三夫人一直在暗暗观察魏令仪,见小姑娘面对冷落毫不自卑反而依旧淡定自若,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正当她想要再表扬几句时,忽然眼皮跳了起来……
顾三夫人心里猛地一紧,总感觉要出什么事,紧接着就听见外头有个小厮急匆匆地喊道,“夫人,三夫人!外面、外面……”
顾三夫人的心跳得更快了,但表面上还是得保持镇定,缓缓问,“外头怎么了?慢慢说。”
那小厮缓了一口气后说:“外面是缙王殿下,硬要到咱们院里来。”
听了这话,顾三夫人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来,眉毛都皱到了一起。她斜眼一看,不仅自己家里的儿媳妇们正看着她,连魏家人也在注视着她。
她只好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但实际上还是有些紧张,“有没有告诉缙王,这里住的全是家里人,不太方便招待他呢?”
像顾家这样的大世家,连皇上的面子都不一定要卖。有句俗话说“世家长存,朝代常新”,意思是说朝廷或许几十年就会更换一次,可这些老世家却能延续几百年而不动摇。
即便对皇上不惧怕,但在面对缙王时,顾家人还是很头疼。这位王爷性情古怪又功夫极高,根本不害怕得罪任何人,也不会接受任何表面文章,做事直截了当得很让人头疼。
“回禀夫人,说了,可是缙王殿下表示他跟七郎关系特别铁,就跟亲兄弟一样,并不算外人。他认为陪姐妹们赏花也挺好的,没什么不合规矩的……”小厮说到这里,已经汗如雨下。
顾三夫人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藏在袖子里,心里盘算起来:虽然缙王武艺高强,但是在感情方面似乎有些迟钝。换种说法可能是因为心思单纯吧!在京城,没人听过关于他的绯闻故事,甚至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听说过。
现在,如果他说要来内院……难道他最近想通了什么?看上了顾家哪个小姐不成?
不过几秒之间,顾三夫人脑海里已经过了好几个念头。无论如何,这位能让整个局面变个样的爷最好别惹。
当然,顾家倒不是真的怕了这位缙王,只是不想因为这种小事招惹麻烦。
“既然这样,那就请缙王进来赏花吧。”顾三夫人叹息道,“赶紧派人去叫七郎回来作陪,王府来访,总得有点规矩。”
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让七郎来看看他未来的妻子,这么一来反而自然多了。至于魏令仪,完全没在她考虑之内。
谁知等把缙王迎进房中时,大家都忙着上前行礼。这时,缙王的目光却先四处搜寻起来,仿佛在寻找一只羞涩低头的小鸟似的――也就是魏令仪。
见小姑娘安安静静地站在魏夫人的身后,缙王满意地笑了笑,这才入座。
坐下后缙王忽然发话问道:“顾夫人这里点了什么香呀,好特别。”
顾三夫人一时愣住了,毕竟在这屋子里待久了,嗅觉多少有点麻木。听闻此言,大家也开始注意起来。
“是平常用的文沉香。”顾三夫人回答说。这香味很普通,在喝茶读书时常会用,应该不会让缙王感到陌生吧?
“不对啊!”缙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分辨得了普通沉香的香气。这种香虽不浓烈,但给人一种清新爽朗的感觉,好像精神都能跟着振作几分似的。”
听到这个评价,在场的人都认真地呼吸了一下空气中的气息,“确实不像是普通的沉香,倒是有一股淡淡的芬芳感。”
很快,就有人找出了刚从魏令仪那儿拿来的香囊。将其举到鼻子前一闻,“哦,就是这个香囊发出的气味了,难怪味道不那么重呢。”
缙王随即从小丫鬟手中接过那个外表不起眼的香囊,深深吸了一口。“嗯……”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满脸享受地说,“就是这个味儿。”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一角的魏令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