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裳有危险!
听着爷爷的话我脑子里一阵嗡嗡,不断响起这句话。
爷爷和王伯的脚步声越来越轻,像是正在离开。可我再也顾不住了,“哗啦”一声推开茅房的门,连鞋子都来不及换,拔腿就往外面冲。
“霜裳遇到危险了,我得去救她!”
爷爷在后面大声吼:“你干什么去?给我回来,你根本救不了她!”
王伯也朝着我的背影大喊:“阿阳,快回来!你现在过去,不仅救不了她,自己也得搭进去!”
可我当时情绪高涨,完全听不进任何劝阻。
村子尽头,天空中乌云滚滚,甚至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银白色的闪电如同一条条蛇,在云层里穿梭不断,偶尔划破天际。
隐隐约约间,我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正是霜裳!
她站在那片乌云之下苦苦坚持,身上那件红嫁衣已经破碎不堪。每被雷劈一次,她就吐出一大口血。
见我飞奔而来,她着急地挥手:“你怎么来了?赶紧走!你会死的!”
我却置若罔闻,几步跑到她身边,猛地将她搂进怀里。
天空中的雷电越发密集,然而霜裳脸上却浮现了一抹微笑。她的嘴角沾着鲜血,可笑得如此美丽,那么凄凉。
“夫君,你知道吗?几千年来,我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现在!”
话音刚落,忽然一道风吹来,只感觉一股力量将我猛地推开。我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看到的一幕,是那一道直径两三米的巨大闪电从天而降,把霜裳彻底吞没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我已经躺在床上了,那是我们新婚当天的床。看见我醒来,爷爷明显松了口气。
“霜裳……她在哪?”刚睁眼,我就急切地问起她的状况。
可是看到爷爷的眼神,我的心突然凉了半截,整个身体好像抽了骨头一样,一下瘫软下去。
他看了我一眼,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屋子。
之后的那些天,我不知所措地吃饭喝药,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眼睛里失去了光。
又过了几天,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是真的想让我安心,还是别的想法,爷爷把我当初挂在胸前的那个青铜戒指拿了过来。
我颤抖着接过戒指,心中万分不甘,无法接受这一切。
那时的我,只能痛恨自己的无能和软弱,竟然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我相信霜裳不是死了,而是陷入沉睡,所以我开始到处学怎么养魂的办法。
可惜多年过去,我别说救她了,就连她的那口小铜棺都没找到,甚至连最基本的祭奠都无法进行。
爷爷担心我,但每次也只是摇头叹气,并不多说一句话。那个害人的厉鬼也没有再出现,应该是在那次劫难中灰飞烟灭了吧。
光阴荏苒,我也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子,而是成了二十岁左右的大人。村里有不少人家托媒婆来提亲,爷爷也有意无意地提醒,但我每一次都断然回绝。
每到深夜没人的时候,我总会把那个戒指贴在胸口。那个时候,我总觉得霜裳还趴在我心头,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我。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我18岁那年,一切才出现了转机。
考虑了很久之后,我下定决心搬离生活多年的村子,去别处重新生活。
搬家那天,爷爷叹了一口气,拍着我的肩说道:“人啊,终究还是要过日子。”
我理解他的意思,却并未给出承诺。
坐上车子,透过车窗望向身后被雾气缭绕的北祁山时,我仿佛看到那熟悉的容颜冲我微笑……
汽车颠簸前行,直到夜晚才停下。
我拎着包裹下车,四下张望。这个村庄四周都被群山环绕,仅有一条窄窄的小路直通有灯光的村落方向。
进村路上,一株老槐树挺立在路边,几把芭蕉扇正扇得起劲,几个年纪大的老人围在一起唠嗑,看得出来这村子里的日子过得平静安宁。
我找了个老人问钱四家住哪儿。
根据他的指引,我一路走进村子。
七拐八绕后,眼前差不多就是目的地了。
还没到最后的路口,便听见前面传来一名二十余岁的姑娘扯开嗓门怒骂。
走近一看,她扎着围裙拿着火钳子,对着一座大门一顿猛砸,周围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小孩。
“钱四,你个混账东西!我二大爷夸你是老实人,结果你是这么个伪君子!你有种开门,让老娘好好看看你!”姑娘气呼呼地冲着大门叫嚣。
看大门两边雕刻的石狮子,这里的确就是钱四家了。
我不清楚出了什么事,便上前礼貌地问那位姑娘:这是不是钱四家?发生什么事了?
姑娘叉着腰,手指还在敲打大门,头都不转地说:“除了这家还有谁?你没听说吗,是他偷了我家一年的母鸡炖了!”
我又问是不是他偷鸡,姑娘这才扭头看向我。
我说我是来找钱四的朋友,原本想说是来投奔的,但遇上这种事也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正好帮我赔钱吧,两百块。”姑娘说。
“两百?”我拿出两百块递给她,又确认了一遍。
她接过去塞进了兜里,边走边回头对我说:“小伙子,你还挺靠谱,不过别被骗惨了。”然后愤愤地走了。
她刚一走,漆黑的大门“吱呀”一声,一个肥头大脑的脸探了出来。
“她走啦?”
那人狐疑地望着我。
我点了点头,“对,走了。”
他站直了些,拍拍衣服,盯着我:“你是于阳?”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他说:“你爷爷刚刚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等到你。”随即反问道,“刚才那件事你知道吧,你给那姑娘付钱了?”
估计那姑娘就叫水娘。
“嗯,我给了。你真名叫钱四吗?”
“是我,不过你不用一口一个大师大师的,太俗了。我和你爸是拜把兄弟,加上是你爷爷让你来的,你就叫我‘钱大侠’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但心里总有点不服气,却又没法拒绝,毕竟人都来了,不管他水平咋样,我还是希望能在村里学会点啥,至少可以为霜裳做点事。
看他那样子虽然随意了一些,但只要真的懂得法术,我也愿意接受,毕竟能教我的方法可能全靠这位爷爷推荐的人物。
我想了想开口:“其实‘钱大侠’也好,或者‘钱师傅’也可以,但我觉得直接叫您‘四叔’更合适些。”
“那不行!”钱四连连摆手,“这样差辈分的!你爸当年认我为大哥结拜兄弟!”
没想到当年还有这样的事情?原来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呢?也许有个三哥?
这些往事我本来就不打算打听,反正大家这么多年都没联系过了,称呼顺口就可以了。
没等我反驳几句,他忽然一拍脑袋瓜问我,“还有钱没?”
“有啊。”
“先给我拿两百。”
我搞不清楚干嘛用,但也递了过去。他眉开眼笑,差点看不见眼皮:“嘿嘿,今晚喝酒又有资金喽。”说完让我等着他,自己跑了出去。
回来时候,手里果然拎着两瓶烈酒,晃了晃对我笑笑:“欢迎远客嘛。”
我心里一阵心疼,两百块钱,在我家那可够一家人花一周多。到这里不到一小时,二百送给村姑不算,又要去了两瓶二锅头,好在我来这里是学习本领的,也算交学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