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了,该走的流程总得走。
爹让我去趟陆司令府,说是商议婚礼的具体章程。
马车在石子路上颠着,我掀了点车帘,外头的街面比前阵子热闹些,只是行人脸上都带着股紧绷的劲儿。
到了地方,卫兵通报进去,半晌才有人来领我。
陆廷之在书房,桌上摊着几张地图,他背对着我,手里捏着支笔。
"来了。"
他没回头,声音硬邦邦的。
"嗯。"
我应了声,站在门口没动。
他这才转过身,目光扫过来,比前几日更冷。
"婚事简单些,不用铺张。"
"我没意见。"
"沈家那边的亲戚,不必都请来。"
他放下笔。
"我没功夫应酬。"
我攥了攥手心。
"陆少帅是觉得,这婚结得不情愿?"
他扯了下嘴角,不像笑:
"沈小姐想多了。不过是场交易,没必要弄得像真的。"
"交易"两个字,砸得我耳朵疼。
我深吸口气:
"既然是交易,少帅更该走足场面,免得外人说闲话,影响了两家的'和气'。"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突然迈步过来,停在我面前,一股子硝烟味混着寒气扑过来。
"沈小姐倒是比我想的通透。"
"被逼着通透的。"
我抬眼迎上他的目光。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先回去了。"
"走吧。"
他转身回了书桌前,再没看我一眼。
走出书房,廊下的风挺大,吹得我太阳穴突突跳。
刚要下台阶,就听见里头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是陆廷之的声音。
"人走了?"
"刚出去,少帅。"
是个副官的声音。
我脚像被钉住了,鬼使神差地停在廊柱后。
"东西都准备好了?"
陆廷之问。
"都妥了。当年伺候陆小姐的老妈子,已经买通了,到时候让她出来指证,说是沈夫人......"
副官的话没说完,被陆廷之打断。
"不用细说。"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婚礼当天,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把证据摆出来。"
"是。"
"我妹妹的命,不能白丢。"
陆廷之的声音里带着股狠劲。
"沈家人欠我的,就得用沈家的名声来还。"
"那沈小姐......"
"她?"
陆廷之笑了声,那笑声里淬着毒。
"她是沈家的大小姐,这场戏,少了她怎么成?等沈家垮了,她也就没用了。"
后头的话,我没听清。
耳朵里嗡嗡响,浑身的血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冷得发抖。
原来如此。
不是为了兵权,或者说,不止是为了兵权。
他要的,是沈家彻底垮掉,是要我娘身败名裂。
就因为他那个早逝的妹妹?
我扶着廊柱,才没让自己栽下去。
手心全是冷汗,心脏缩成一团,疼得喘不上气。
里面的说话声停了,我赶紧定了定神,放轻脚步,几乎是踉跄着下了台阶。
坐上马车,车夫问:
"小姐,回府?"
我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
"嗯。"
车轱辘又开始转,我靠在车壁上,闭着眼。脑子里全是陆廷之的话,一句句,像刀子似的割着。
他看向我的每一眼,说的每一句话,原来都藏着这么深的恨。
那场婚事,哪里是什么停火协议,分明是个陷阱,等着沈家跳进去,等着我跳进去。
娘这辈子与世无争,怎么会害他妹妹?
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可现在想这些没用。
他已经布好了局,就等婚礼那天收网。
二十天,还有二十天。
我不能让他得逞。
沈家不能垮,娘更不能被污蔑。
陆廷之想用这场婚礼毁了我们,那我就偏要让这场婚礼,变成他的报应。
马车一路颠簸着往回走,城外隐约又有枪声传来,只是这一次,我心里的寒意,比那枪子儿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