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住沈逸的时候，他整个人是僵的。

像一尊被冻住的雕像，连呼吸都停了。

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隔着衬衫撞在我的掌心。

一下比一下快，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我没有松手。

就这么抱着。

三年了，我们之间第一次有身体接触。

不是握手，不是碰肩，是实打实的拥抱。

【她真的在抱我……我不是在做梦？】

他的心声轻轻响起，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我是不是该回应？可我一动，她会不会就醒了？】

【她会不会觉得我恶心？】

【可我不想放开……一秒都不想。】

我闭上眼，把脸贴在他颈侧。

那里很烫。

“沈逸。”

“我有个礼物要送你。”我说。

他愣住。

“什么？”

我没回答，而是踮起脚尖，伸手扶住他的后颈，然后吻上了他的嘴唇。

很轻。

像羽毛落下来。

三秒钟，就结束了。

我看着他呆住的脸，笑了笑。

他站在原地，嘴还微微张着，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亲我了……她主动亲我了……】

【我不是在梦里吧？】

【我得掐自己一下……不行，万一疼醒了怎么办……】

我转身准备走。

刚迈出一步，就被他拉住了手腕。

力气不大，但很紧。

“别走。”他说，声音哑得不像话。

我没回头，“明天还要上班。”

“就一分钟。”

我停下。

身后传来窸窣声，然后是他压低的声音。

“让我……抱一会儿。”

我没挣脱。

他从背后环住我，手臂收得很慢，像是怕惊到我。

他的下巴轻轻搁在我肩上，呼吸滚烫。

【我好想这样一辈子……】

【可我不敢奢望。】

【只要她不推开我，我就满足了。】

我靠着他，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稳了下来。

我知道他在怕。

怕这是假的，怕我下一秒就会反悔。

可我真的不是一时冲动。

我听见了他的心声。

听见他说我穿灰裙子好看。

听见他半夜翻我的照片。

听见他婚礼那晚一个人在洗手间用冷水洗脸。

就因为看到我穿婚纱太心动，怕自己失控。

这个人，不是不爱我。

是太爱了，爱到不敢碰。

我抬起手，轻轻覆在他环着我的手臂上。

他立刻屏住呼吸。

“沈逸。”

“嗯。”

“下次公司开会，能不能请个假？”

“……啊？”

“我想请你吃午饭。”

他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认真的？”

“不然呢？”

【她是在约我吗？】

【我们……算是在约会吗？】

【我可以穿那件她喜欢的深蓝色衬衫……头发也得整理好……】

我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中午，我特意提前下班。

餐厅是我挑的，在老宅附近，安静，私密。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窗边，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苟。

看到我，他立刻站起来。

“你来了。”

“嗯。”

他帮我拉开椅子，动作有点僵硬。

坐下后，他一直低头看菜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杯沿。

【她今天涂了口红……是新色号吗？】

【我是不是该夸一句？可我一说话会不会显得太刻意？】

【还是不说……少说少错。】

我合上菜单，“我要牛排，七分熟。”

“好。”他抬头，眼神闪了一下，“我也一样。”

服务员离开后，气氛又安静下来。

他坐得笔直，像在接受面试。

我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忽然问：

“沈逸，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他一愣，“没有。”

“为什么？”

“……不知道怎么谈。”

“那你喜欢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垂下眼，“从见你的第一面。”

“可你那时候连话都不跟我说。”

“我不敢。”

他声音很轻，“你太好了，我配不上。

我以为你只是因为联姻才答应结婚，所以我告诉自己。

只要守好距离，不打扰你，就是对你最好的尊重。”

我静静听着他的话，心里发闷。

我们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活得像两个世界的人。

他以为我不爱他，所以不敢靠近。

我以为他讨厌我，所以不敢表达。

结果三年过去，我们都活成了对方误解里的囚徒。

饭吃到一半，他突然放下刀叉。

“安然。”

“嗯？”

“谢谢你……今天愿意来找我。”

我看着他认真到近乎虔诚的表情，忽然觉得有点心酸。

“沈逸，以后这种话，别说了。”

“为什么？”

“因为以后会有很多个‘今天’。”

他怔住，瞳孔微微放大。

【她是在说……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不是在做梦？】

【我真的……有机会重新开始？】

我没再解释。

只是冲他笑了笑。

那天回家的路上，他一直走在我的外侧，替我挡风。

进电梯时，他站在我前面，背对着我。

我看见他悄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还想再亲一次……】

【可我不敢说。】

我站在他身后，忽然伸手，轻轻拽了下他的领带。

他猛地回头。

我踮起脚，在他唇上又亲了一下。

“明年结婚纪念日，”我退开，看着他发红的脸，“我要收到礼物。”

他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要什么？”

“你准备了什么，我就要什么。”

【她想知道我准备了什么？】

【那条项链……她会喜欢吗？】

【可我现在给，是不是太快了？】

我没追问。

有些事，得让他自己决定什么时候说出来。

晚上我回房洗澡，换衣服时发现后腰的睡裙拉链没拉上。

太高了，我够不着。

我犹豫了一下，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能上来一下吗？拉链卡住了。”

发完我就后悔了。

这理由太刻意了。

可三分钟后，门铃响了。

我开门，看见他站在外面，呼吸微乱，像是跑上来的。

“进来吧。”

他走进来，目光落在我裸露的后背上，喉结动了动。

“我……帮你。”

他走近，指尖碰到拉链时明显抖了一下。

慢慢往上拉，动作轻得像怕弄疼我。

【她的皮肤好软……香的……】

【我是不是该快点拉完？可我舍不得……】

【要是能多碰一秒就好了……】

拉到顶端，他却没有立刻收回手。

我感觉到他的手指在拉链头停留了一瞬。

然后——鼻血滴了下来。

他猛地后退，抬手捂住鼻子，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抓住他的手腕，“别走。”

他背对着我，声音发颤：“我没事，你早点休息。”

“沈逸。”

我绕到他面前，看着他指缝里渗出的血，“你每次都这样？”

他不说话。

“因为看到我？”

他闭上眼，点头。

我掏出纸巾，轻轻擦掉他下巴上的血迹。

然后握住他的手，把他按在床边坐下。

“抬起头。”

他照做。

我帮他捏住鼻梁，另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脑。

距离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香。

【她离我好近……她在照顾我……】

【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可我怕我又说错……】

【可我不想她走……】

十分钟过去，血止住了。

我松开手，正要起身，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我没有挣脱。

他的掌心滚烫，指节微微发白，像是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

“对不起。”他说。

“为什么要道歉？”

“我不该流鼻血。”

“这不是你的错。”

他低头看着地面，声音压得很低：

“我试过吃药，也试过转移注意力。

可只要是你碰我，或者靠得太近……我就控制不住。”

“三年了，我一直躲着你，不是因为讨厌你，是因为太喜欢。”

“我喜欢你看设计稿时皱眉的样子，

喜欢你早上喝咖啡不加糖的习惯，

喜欢你说‘这方案不行’时那种不容商量的语气。”

“可我不敢说。

我怕说了，你就觉得我奇怪，会觉得我恶心。”

我静静听着。

原来那些我以为的冷漠，都是他在拼命压抑。

原来他不是不动心，而是心早就满了，满到一碰就溢出来。

我坐到他身边，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那你现在还躲吗？”

他身体僵了一下。

“不躲了。”

他嗓音沙哑。

“我想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坐着，也能感觉到你在。”

我转过脸，看着他侧脸的轮廓。

“明天起，我们重新开始。”

“怎么开始？”

“从同房开始。”

他猛地抬头，眼睛睁大：“什么？”

“主卧一直空着，你是丈夫，住主卧不是理所当然？”

“可我怕……”

“怕什么？怕又流鼻血？”

“怕伤到你。”

我笑了：“那你得先学会控制自己。”

“我可以学。”

“那就搬进来。”

他怔住，像是没听清。

“你说真的？”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开玩笑？”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出两个字：“谢谢。”

第二天晚上，他真的来了。

抱着一个箱子，里面是几件衣服和一本书。

他把东西放在衣柜前，站了几分钟，才一件件挂进去。

动作很慢，像是在确认这不是梦。

我坐在床上看书，没有打扰他。

等他收拾完，已经快十一点。

“要睡了吗？”他问。

“嗯。”

“那我……去洗个澡。”